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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零二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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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姑娘快过去看看吧,老太太那儿来了好多亲戚。”雪雁和春兰高兴地手拉手进来。

    黛玉就笑问:“什么亲戚?让你们这么高兴。”

    春兰就数到:“有大奶奶的母亲妹妹,还有宝姑娘的弟弟妹妹,大太太的娘家哥哥带着家人也来了,老太太高兴,还让人去学堂里叫了宝玉回来了呢。宝姑娘和云姑娘都在那里了,现在只缺姑娘和林姑娘了。”

    熙燕和黛玉就一起过去,探春见她们过来,就笑道:“你们来得正好,我带你们去见人。”

    首先将她们拉到宝琴跟前,道:“这是宝姐姐的妹妹宝琴。”

    宝琴长得并不比宝钗差,反而别有一种风韵,加上天真活泼,整个人给人一种灵动的感觉。黛玉见了喜欢,笑道:“长得真好看。”

    宝琴听夸抿嘴一笑,见黛玉独与人不同,也喜欢她身上的那种才气,就叫了一声“姐姐”。

    探春又带俩人见了邢岫烟和李氏姐妹,贾母就招过宝琴,对薛姨妈笑道:“我最爱宝琴,宝姑娘那里住了湘云,就让她和我一块住吧。”说着对宝琴道:“你就留下和我这个老婆子做个伴,不知可愿意。”

    宝琴大方的点头,“多些老太太疼爱。”

    贾母就高兴地哈哈笑起来,薛姨妈也说:“也不知怎么,宝琴就投了您的缘分。”

    贾母微微一笑。

    那边邢夫人的哥哥嫂嫂正在和邢夫人抱怨家中艰难,说到江南发大水,如今良田被冲,他们也是日子过不下去了才上京城来的。

    宝玉今天有些失落,他虽然每天都去学堂,但并不喜欢在家学里呆着,所以就总是呆着茗烟出去外面乱逛,所以对外头的事也有一些了解,江南发大水,明明快要收获,却突然被大水冲垮,不少灾民都在往北迁移。

    他愤怒于朝廷的无能,却又不约而同的想到熙燕所说的话,就像她所说的,如今有朝廷主持尚且这样混乱,要是有一天连朝廷也没有了呢?

    可他不明白,朝廷每年收这么多的税收,为什么在灾难来临之后却无法快速有效的救灾?是朝廷发了赈济粮,下面的人贪污,还是根本就没发?

    说到底还是圣上不明,这才有了这么多的事。

    现在听到邢太太提到这个,连忙凑过去问道:“你们从江南来,那见到的逃难的人多吗?”

    邢太太拍手道:“哎呦,何止是多呀,那些逃命的人密密麻麻的都看不到头呢。那水啊一直在上涨,先前我们都不敢走水路,只能坐马车,还是到了中途才转的水路呢,不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京城呢。”

    宝玉脸上的哀戚之色更甚。

    贾母见了就道:“朝廷会管的,你一个孩子也担忧太多了,快过来,你妹妹们都要在府里住下,你这几天也不上学了,和姐妹们到园子里去逛逛,散散心,整日想那些什么灾情将好好的一个人想坏了。”

    宝玉强笑两声。

    熙燕和黛玉宝钗却觉得这是好事。虽然熙燕觉得宝玉的想法还是岔了,但好歹已经走在大道上了,和宝玉出来的时候就道:“宝玉,我曾经在一本异地志中看过一个故事。说的是大海涨潮后将许多小鱼冲上浅滩,潮水褪去,很多小鱼却搁浅在沙滩上,一个孩子一大早就来到沙滩上将那些小鱼扔进大海,那些鱼儿只在水里游了两下,就欢快的游进大海里,一位悲悯的大师正好从那里路过,他见到那些搁浅的小鱼,就悲悯它们即将逝去的生命,见了孩子这样辛苦,所能救的不过是万千之一的生命,就劝说道:这样多的小鱼,你只能救这么多,何苦呢?那孩子就看了大师一眼,道:我只是弯一下腰,它们就是一条生命,怎能说是受苦呢?那大师就道:万千生命中只救这一份,对那些失去生命的大多数是不是不公平?那孩子就弯腰捧起一捧鱼,道:对这条鱼是公平的,对这条也是公平的……宝玉,我们不是圣人,更何况,就算是圣人也没有普度众生的能力,我们所能做的就是能帮一个是一个,对我们来说举手之劳的事情,对别人来说却可能是活命之恩。”

    就好比当年的夏家对王家。

    宝玉若有所思,连日来的苦闷消失了一些。

    宝钗就道:“燕妹妹这个故事才是大智慧,只不知是从那本书上看的?”

    “已经不记得了,宝姐姐知道,我看书从来不记书的名字的。”

    大观园中的人对外面的那场灾难并不关心,他们更加在乎的是每日的日子,只是宝玉听了熙燕的话,就想要帮帮外头那些逃难的灾民,正巧,如今京城外已经支起几个棚子专门发赈济粥之类的。宝玉就磨了贾母也开了一个棚子。

    然后自己也凑了一些银子,袭人见他一回来就将装银子的匣子全都抱走,就连忙拦住道:“二爷,这是你所有的银子,你这是要拿去干什么?”

    宝玉就道:“现如今外头人都快活不成了,留着这些银子还有什么用?不如交给林之孝,让他都买了粮食救人。”

    袭人就笑道:“可见你是个呆的,这么一点银子能救多少人呢?这些事自有朝廷去理会。”

    宝玉就沉下脸来,“你这话说的不对,能救一个是一个,好了,这些是我的银子,我只管拿去就是。”说着就要饶过袭人。

    袭人连忙拦住,“二爷,虽说这银子是你的,但以后你还要不要过了?你要拿银子去救人我不管,可你也不能拿走所有的呀,不如就先拿出个十两八两的,这倒也能救一两个人了。”

    宝玉就奇道:“我吃住都是府里的,又不用到银子,怎么不能拿走?”

    “二爷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,你出去打赏小厮用的钱,出去外头总要花费一些,请朋友喝酒这些哪一样不要钱?怎么二爷竟是忘了?”

    宝玉就道:“大不了以后我不打赏,也不出去买东西请人喝酒就是了。”说着不顾袭人的反对将银子拿走了。

    他亲眼看着自己的银子变成了粮食运出城门,这才放心的回转,想想,又去找探春,“三妹妹,我想着我一人到底有限,不如咱们园子里也捐献一回,能捐多少是多少,我都打听过了,外头一两银子就能让两个孩子活一个月的。”

    探春听了心中触动,道:“二哥哥既这样说,那就办吧,既是要凑银子,我们就不能再花银子了,回头我在找林姐姐和燕妹妹要两碟果子摆上,再下帖子请人就是,大家有银子的就出银子,就是有不用的东西捐出来也是好的。”

    黛玉听说,就找了一套赤金首饰出来,这套首饰是别人送的,上面并没有标记,就是拿出去当也没人知道是她的,最是适合不过,再捐了十两银子就是了。

    熙燕也找了找,才找了两套不做标记的银首饰,道:“我就不喜欢她们做首饰的时候非要在上面弄上标记,那些什么独一无二的首饰是好,但一旦拿出去当掉还是什么,别人一看就知道是你的,忒也麻烦。”

    “这是规矩,我们就算再不愿意也得守着,除非以后你做了主母,你亲自说了不往上头做标记就是了。”

    宝钗出手最是大方,一人就捐了五十两,其中李纨捐了五两,其他几人,除了黛玉和熙燕是十两,都是二两。

    熙燕见邢岫烟手上的镯子不见了,就看着盘子里的二两银子若有所思。

    回头就拉了黛玉道:“我看这样的事情闹一次就够了,过后谁想再捐只管私下找宝玉就是了。”

    黛玉就看了一眼邢岫烟,了然道:“你说的极是,我爱她尊重,也想个法子帮帮她,没有帮了外头委屈了里头的道理。”

    熙燕想想也是,只是一时没有好法子。邢岫烟的父母要是争气的,她还能从外头帮帮她,偏她父母和邢夫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,要是明着给她前只怕又伤了她的脸面,想想道:“我看,还是从二姐姐那儿入手吧,要是她肯出面,我们就借着她的名头行事,好歹将她的面子圆了,又不让她太过艰难。”

    黛玉点头。

    大观园里宝玉在到处凑银子,心里怪罪圣上赈灾不力,却不知圣上比他还无辜。

    新皇是个有大志向的,他自登基以后一直就想法子填补国库的亏空,治理水患和惩治贪官污吏,只是太上皇还健在,就算顾念太上皇,他也不能拿那些老臣开刀,所以这两三年来都只是循规蹈矩照着太上皇的规矩办事,间或小打小闹惩治一些贪官,启用新人罢了。财政收入没有多出多少,反而支出却一直在增长。

    其实皇上是真的可怜,他已经很节省了,为了不增加收入,他当时第一次选秀的时候甚至大大压缩了选秀的规模,除了区贵妃和几个才人,其他的都发回去自己另行婚配,如今他的后宫都是自己以前府上的旧人。

    每日的吃穿更不必说,那是一减再减,要不是因为他是皇上有一定的制度在,他每天几乎想三菜一汤凑合过去就算了。

    偏他再节俭有什么用?委屈谁也不能委屈太上皇啊?太上皇一向奢华,吃穿用度无一不精。皇上他要是敢缩减太上皇的东西,只怕他前脚这么做了,后脚就有御史跳出来说他不孝,他的几个兄弟可都不是好相与的。

    只是赈灾得要银子吧?皇上只能发令让江南几个省先开仓放粮。江南素有鱼米之乡的称誉,在浙江就有朝廷所设的粮库,照说储存的粮食应该不少啊。

    可是两江总督却告诉他流民冲击粮库,他们保下的粮食不到两万担,圣上再好的涵养也想骂娘了。

    他知道,只怕不是流民冲击,而是那些粮食早就不见了。

    当年废太子把政江南,几乎将江南变成了他的钱库,他就曾奉命查过,只是后来父皇到底顾念父子亲情,中途又将他召回。虽如此,他心中也有了个大概,只怕如今江南依然是他那位哥哥的囊中物,所以江南才无银钱救灾。

    他虽知道却无计可施。

    这时他就想到了平阳侯,心中顿时有些后悔。

    他怕平阳侯和皇后心中有结,生怕他们影响太子,只好在局势未稳的情况下让平阳侯闲职在家,如今看来,却是他操之过急了。

    只是江南是一趟浑水,平阳侯未必愿意这时候进来趟这趟浑水。

    只是除了他,皇上又一时想不出更好的人选。

    太上皇和太后在御花园里逛了一下,太后就道:“这几日皇上也不知在忙着什么,每次来都是急匆匆的。”

    太上皇叹道:“只怕是国库又没银子了。”对于自己留下的摊子是什么样的,太上皇自然清楚,只是他登基六十年,文治武功,那一点缺陷他并不放在心上,但现如今儿子的困境他心中也清楚。想想,回去之后太上皇就专门去将皇上叫来。

    太上皇看着有些憔悴的老四,将手中的盒子递给他,道:“明面上的利益牵扯太多,你要改革难免有这些那些的问题,可难道国库就要一直没有银子?这里头的人都是朕先前用的人,如今都还在,你就拿去用吧,他们一生都会为皇室效命,而如今你已是皇上,其实早在你登基的时候朕就该把这个也给你的,只是你让朕失望了,朕以为就算没有这些,你也能做得很好的。”

    皇帝低头,心中吐槽,父皇,明明是您把持权利不愿给儿子,如今却来怪朕。当然,这话他不敢说,只是恭敬地接过。

    他知道,作为皇室,肯定会有暗桩。他还是王爷的时候手底下就训练了一群人,更何况父皇?而这些人很显然和他训练的人是不一样的,他们涉及的范围更广,他们所牵扯的东西更多。

    皇上打开盒子,这才知道,原来里头分为好几个部门。其中有专门监视百官的,这类人更像是死士,一辈子躲在暗处为皇室效命,大多是从孤儿和皇室家奴那里选出来的。

    他们只效命于皇上,大多数的人一生不娶,有要娶妻的一般也要上报,得皇帝同意之后才能娶妻,而这一部分人一旦娶妻就会面临不再重用的危险。

    还有一部分人却是皇上最感兴趣的,这类人明面上的身份大多是商人和乡绅。大多是替皇上打理暗地里的生意。

    让皇上诧异的是里面的一些账本,皇上这才知道,原来那些他以为的太子的人其实也有父皇的人。

    江南的盐茶,东北的铁矿,中原的粮食,甚至大兴安岭的人参。南货北调,北货南卖,父皇的生意简直是布遍全国。皇上眼里闪过亮光,这样一来,天下还有什么事情是能瞒得住父皇的?要知道父皇的生意做到哪里,耳目就到哪里,这些人不仅要帮着父皇赚钱,最要紧的却是充当耳目,全国的信息,只怕父皇想要知道的就没有不知道的。

    想到这里,皇上心中一跳,只不知道现在这任总管是谁。相对于监视百官,皇上更看重这个。因为上面记载着,这些人都是招揽的人才,以后是可以走上明面的,也就是说,那些人走上明面之后,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,但此人还是只一心为他的主子效命。

    皇上打开另一本册子,这个记录的却是各任总管及各省代理的名单。皇上看了一下就皱起眉头,“怎么更换得这么快?”翻了两页,目光就放在一个名字上面,皇上看了一眼他的履历,有些诧异。

    王子飞,竟然是四王八公家族中人,还是榜眼出身,怎么会甘愿做暗桩?只是随后就想到两年前有人提起的事情。

    皇上的手指就敲了敲王子飞的名字。

    所有总管最多也不过任期一年两年左右就会被更换,只有王子飞,他竟然在这个位置上做了七年,直到他病重才被卸任,看来父皇很宠信他,是了,那几年父皇要对蒙古用兵,又要下江南,还要修缮园林,这些钱应该是王子飞帮父皇筹措的。

    心里顿时有些羡慕,只是不知他何时才能找到这样的人为自己打理。

    皇上很快将自己的心思收回,开始召见现任总管。他要知道从这里能拿出多少钱,然后再决定要派谁下去赈灾。

    江南那些官员都是老油条,只怕一般的大臣下去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下,更何况,江南还有一个甄家在,这次“流民冲击粮库案”要说没有甄家的影子在内,打死他都不信。

    只是可惜,太上皇为填补国库亏空挪用了不少钱,如今傅总管能拿出来的钱也不多。其实傅总管也苦,他是读书人,虽然会一些经济,但和王子飞比起来实在是差远了,但太皇上在用过王总管之后就不肯再用商人出身的人做总管了,非要用读书人……

    那边太上皇也在感叹,“王子飞是个好的,他若是还在,他就是挪用,也能给朕凑出赈灾的银子来,大不了以后再还就是了,后面的几个却没这个魄力了,老四到底比朕倒霉些。”

    太上皇放下手中的酒杯,继续叹道:“朕的老臣也不剩下几个了,如今能陪着朕的也就只有你了,偏偏朕还要为了保养身体不能用你。”随后又摇头笑道:“其实要说倒霉,最倒霉的怕是王子飞了,那人要封妻荫子,偏偏妻子死了,如今儿女没能享受到他的余荫,还得受他带累。王子腾也是个外表明白,心里糊涂的,他比他老子可差远了。他要狠不狠,却又将人得罪了遍。像他老子,认准了就去干,虽然外人总觉得他对王子飞太过无情,但好在还有人觉得他对大儿子二儿子不错。可你王子腾却是落了个里外不是人。”

    “朕知道你不会说话,但朕明白,你想说王子腾做得不错吧?不错个屁,他既要谋算侄儿侄女的家产,就该斩草除根才是,那王子飞的儿女能有多孬?就不怕他长大了反过来咬王子腾一口?不过话说回来,王子飞朕知道,那是一个表面看着是谦谦君子的人,心里最是阴狠,按说他不会什么都没留下就走了啊?王子腾是什么人,还有谁比他更清楚吗?他怎么就放心将一双儿女交给王子腾呢?”

    说到这里,太上皇嘿嘿一笑,“朕无聊了,也就只能想想这些事情喽,看来王子腾没有赶尽杀绝也是对的,王子飞那样一个疯子,王子腾正要把他儿女怎么了,他说不定还真能在死后还拉了他做垫背。”

    太上皇说完没多久,外头就传来声响,太上皇连忙将酒杯放回盘子里去,见李公公进来,就挥手道:“把它收好来,朕以后还要看。”

    李公公连忙应下,小心翼翼的将酒杯和酒壶收好。太上皇很宝贝这套酒具,就算是不喝酒,也时常拿出来看看,这两年尤甚,隔三差五的就要看一眼,看一次就要将所有人都赶得远远的。

    要不是他在离开前确定殿里的确是没有一滴酒,他早就怀疑太上皇偷偷藏起来喝酒了。

    皇上到底没筹到太多的钱,他只好去找皇后。皇后在他走后坐在榻上良久,才派人出去请国舅爷平阳侯进来。

    皇后愧疚的看着弟弟,道:“你就再帮他一回吧,就当是为了太子。”

    皇上地位不稳,最直接影响的就是太子的地位。

    平阳侯沉默了一下,道:“姐姐不要和他提什么要求,为了上次的事,你们心中都有结,这次就当是解开他心中的那个结吧,让他对姐姐心中有愧总比让他觉得只是交易要强。”

    皇后张了张嘴,到底还是没说什么。

    自从父亲和大哥二哥死后,三弟就很少会叫她姐姐,不是叫王妃就是皇后,上一次是他从边关回来,他来看自己,告诉他,他会是她和母亲的依靠。这是第二次,也是为她。

    皇后垂下眼眸,忍下眼中的泪水。